清扬不好用换无忧然
什么时候能收手别搞同人了啊啊啊

望月

朱祁钰视角的一些于少保,还有一些本人编造的“陈年旧事”23333

于谦跟朱瞻基,以及朱祁钰的一些微妙关系吧。

希望写出了那种朦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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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月亮有多少种模样?朱祁钰觉得自己虽然远远谈不上是赏月的雅客,有名诗句名篇章,也是个常常对月凝神的骚客了。

  

  八九岁的小人儿眼里,被白雪厚厚覆盖的琉璃檐角,在白色灯笼的映照下露出点暗黄,浅浅的月,缺了一口的月,就坐在屋脊上。雪化了,开春早晨蒙蒙天光里,浅月弯弯,他跟在母亲身后,出了重重宫墙,跨进新落成的王府,庭院里移栽的芭蕉还没有他高。

  

  澄黄圆月下,二十一岁的青年试探着逗弄锦织襁褓中刚满周岁的儿子,满是为人父母的喜悦,却在云遮月时被加急快报惊凉热血。

  

  朱祁钰成了皇帝,而只比他大一岁的兄长仍被俘敌营。

  

  自己做皇帝的儿子被俘了,还要拥立别人的儿子坐这个位子;朝臣都同意另立君主维护安定,也都默认他不过是个临时代替的选择。

  

  他夜里老是梦见远在草原的兄长,明明二人自九岁起便少有见面,少时嬉戏的模样、出征前志在必得的模样、跌入泥草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……

  

  惊醒便再难入睡,小心舍下酣睡小儿、枕边青丝,去看那窗外的月光。温和又冷清的月亮啊,那么远,又那么近。望着她,多少过去无知无觉冒出心房。回忆让人清醒,也让人再次走入梦境。断断续续,今日复明日,他慢慢勾勒出一个身影,那个人是那样坚定,甚至这虚无梦境的天也能被撑起。

  

  一片素白的宫殿里啜泣不止,朱祁钰和哥哥对着灵柩跪着,应该也是哭过了,眼前几步来来往往各位王公大臣不绝,他二人却缩着手在孝布下缠斗,靠眼角余光说得痛快。而后人渐渐少了,饿了早午两顿也没劲儿再玩,倒觉得堂内阴风飕飕。哥哥壮起胆子问什么时候能回去吃饭,果不其然得了训斥。

  

  还要等。等谁?直等到殿内的光线开始变暗,终于有人一身红袍步履匆匆入了灵堂。趁他在灵前叩拜,朱祁钰偷偷伸手去碰那抖落在自己面前的几簇雪。雪立刻就化了,大人们纷纷站起来,他和哥哥也被双手一边一个拉了起来。他跟哥哥都仰着脸瞧他,瞧他脸黑瘦,紧绷着,眼有些红,胡子上湿湿的。

  

  “两位皇子是高了不少。”“祁镇、祁钰,快向于大人行礼。”朱祁钰和哥哥便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行礼,规规矩矩喊一声于大人,然后还是有些稀奇地看着这个父亲常常赞誉的人。倒让一脸悲戚的几位女人脸上露出点笑容,“于大人在外巡抚多年,纵然从前见过,小孩儿还是不记得。”

  

  朱祁钰记着于谦笑着拍了拍兄长的肩膀,摸了摸自己的头,从此自己便只在他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了。

  

  他已经是个高高的青年了,却还是个备受保护以至于有些瑟缩的青年。认败也先,不可!还都南京,不可!于谦慷慨陈词、话落有声,河山在后,当抗战到底!而群臣激愤、血溅五步,于谦牢牢抓着他的手臂让他不得退缩,坚毅的侧脸甚至显得凌厉。待推其为君,于谦坦坦荡荡、陈之利弊,请其受命。若无于谦劝言,他会登位吗?他不敢。所谓芸芸百姓,朝臣心里真想的是他们吗,能举其代君,自然也能举他人代己。后敌军兵临城下,京城危在旦夕,于谦调兵遣将,日夜不休,万人之力护守京城。

  

  他在他身后迅速成长,渡过这段危险的时局。

  

  上皇迎回,朱祁钰不再梦那些不安的事,那月下想什么呢?想那处理不完的朝政,荒年水患、盗起寇乱,除了过年,总是没有歇息的时候。想偷懒了、忍不住享受了,都被于谦及时地制止了。国家大小事就没有于谦不能安排的,他怎么就不觉得累呢!

  

  “皇上,于大人还是痰症,这还是正月里,冷极了,又染了些风寒。微臣重新开了药,先煎了一剂盯着喝了才回来。”

  

  朱祁钰点点头,要打发人走了,忽然发觉,“今天十五,于大人没在家?”

  

  “是啊。逢着于冕拎着饭盒从兵部回来,他又同我们一起去了趟,想着顺着劝于大人回家,也没成。”

  

  裹着棉袄的幼儿自己摸着玩,一会儿便摸出一头汗,人一走就要大人抱。朱祁钰起身到门口,也跟着跌跌撞撞趴在门槛上看。

  

  地面湿了,又下雪了。谁也想不到朱祁钰这个时辰要出宫,还带着孩子。

  

  外面热闹依旧,烟花簌簌,锣鼓声声,兵部衙内一片安静,院里石板雪已落了薄薄一层。

  

  找着亮灯的班房,随身的太监进了屋又悄悄出来,“皇上,于大人好像睡着了。”见朱祁钰微微皱了眉头不作声,便识趣地再令人端了火盆过来,然后领人退去。

  

  朱祁钰抱着孩子轻步走入房间,桌上油灯、酒壶,杯中酒未干,于谦笼着袖子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,眉头仍然皱着。

  

  朱祁钰怀中小儿早已在路上的晃荡中睡去,忽然呛咳几声打破安静,直叫朱祁钰惊出了一背汗。

  

  于谦一个激灵醒来,看到跳动灯火中谁在轻轻拍着孩子,竟是愣怔了一时,脱口唤了谁的名字。对面人一抬头,他又猛然清醒,踉跄起身行礼,方才想起手中握着物件,袖袍中匆匆塞了半天,才并起指来喊了一声皇上。

  

  那物件只露了个角,朱祁钰直盯着倒也瞧出是块玉,但不知道是块怎样的玉。朱祁钰眼光又落在酒杯上,“于大人既然想喝酒,又何必喝药?”

  

  “圣上一片好意关照,微臣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。”

  

  还得朱祁钰接着往下问,“十五团圆,今夜本有人当值,爱卿独自在此饮酒却是有什么道理?”

  

  “外面下雪了?”于谦发现窗子不知何时被合上,屋里也多了炭盆,探头窗外看了一眼,请朱祁钰坐,“方才有月的。微臣这儿只有温酒了。”

  

  朱祁钰并不拒绝,只是劝他莫再多喝,“于大人,喝酒伤身。”

  

  于谦笑着摇摇头,“戒不掉,也想喝,您就当我爱喝吧。”

  

  “从前我赠宫中好酒十坛,大人怎么不收。”

  

  “前朝我也没有收过。”

  

  是了,于谦除却应受俸禄,多余赏赐从不愿拿,两袖清风,潇洒自在。朱祁钰心思一动,“那块玉呢?”

  

  于谦倒酒的动作停了一瞬,“友人遗物罢了。”

  

  许是酒气熏到孩子,小儿皱皱鼻子,翻了个身。朱祁钰也没想到这酒颇辣,忍不住要咳,腿上孩子被人及时而自然地接过。他抬头看他笑眯着眼,眼角布着皱纹,又小心自己打理整齐的胡须别蹭到小孩儿的脸上。

  

  “爱卿会不会觉得我对孩子太过疼爱,总是带着他?”

  

  “孩子还小,不跟着爹娘跟谁呢,等到大了,谁还知道有没有机会。”

  

  朱祁钰默然,他确实是怕自己和孩子无法相处长久的,如果父亲能活到兄长和他成年,这一切应该都不可能发生吧。

  

  “跟您小时候真像。我本来都快忘了,这又想起来了。”

  

  朱祁钰一时震动,“大人你……”

  

  “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儿。”于谦仍然眯着眼,微微笑着,“那时我在河南,先帝私自出宫来找我喝酒,还带着你,您那时候嗯……应该刚百天。吾家亦有小儿,可是把董娘忙坏了,人走了才敢埋怨两句。唉,不过半壶便醉了,不似当年。天寒夜深,皇上该回去歇息了。”于谦把孩子归还,竟是主动请人走了,“微臣还得把酒喝完,就不送了。”

  

  朱祁钰只觉得自己完全不会反对于谦,他让自己干的事干了,不让干的自己就不干,这种私访的小事,自己也还是顺从他的意见去了。莫非因为他跟先帝只差一岁?听闻于谦对子女要求甚严,亦不为其谋一官半职,全凭个人。再想想平日于谦对自己谆谆教诲、不遗余力,真要是先父,恐难有如此精力与耐性。于谦真像是座山,让人不自觉瞻仰、追随。他们都得倚靠他。

  

  可他于谦靠什么?董氏已然去世多年,子女或成家,或跟在他身边,也都仍是子女罢了。友人?哪位友人?朱祁钰不由回味他的笑,一片白色里的笑,以及明明未醉称醉流露的笑。为什么会笑?似懂非懂。按理于谦这样一个人,就是站在人才济济的朝堂,也是青松立于山头,品性才华一眼便知,全然不需表现。朱祁钰以为自己很懂他了,一心为民,毫无私心,自己会全力支持他的决策与作风,却忘了朝服之下,他还是个比自己大上一辈的长者,二十年风霜,难以企及。

  

  朱祁钰有一个儿子,他现在是皇帝。他知道于谦极少对这个位子的来去有看法,但还是忍不住去问。

  

  月光皎洁,亭下清风,菊香阵阵,四周无人。

  

  “朕偶然听说,宣德年间,爱卿回京述职常与先帝畅饮。”

  

  “皇上见笑,彼时年轻气盛,不过依仗先帝宠幸罢了。”

  

  “只是有些遗憾,不曾得见爱卿意气风发的姿态。”

  

  “皇上不必遗憾。”想来酒味颇好,于谦眼里都是笑意,“人相知相识,大多也就一时,各种缘由,分开了,就又走向了下一个人。月不等人,只有人等月。”

  

  朱祁钰目光瞥向阶前的月光,摩挲着光滑温润的玉杯,“那……爱卿会也看着我的儿子长大成人吗?”

  

  “那要看微臣今后又会遇上谁了。”

  

  朱祁钰点点头,沉默一时,他给自己添了酒,却不是为了喝。

  

  “爱卿,我还有两个字想问。”

  

  朱祁钰蘸着酒水在石桌慢慢写了两个字,看不看得见,但他知道于谦一定明白。

  

  于谦确实明白,在朱祁钰一说这话他就懂了。他笑着叹了口气,“是皇上想知道的,微臣不会藏私,哪里用您让景瞻再偷摸画下来。”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玉,递给朱祁钰。

  

  一枚温温热热的祥云玉佩,云上浅浅雕着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表字。

  

  “几日前我还打开看了一幅先父的画,石头边一丛菊花,一只螃蟹,题了款,看了几遍,才又记起他的字。”

  

  圆月升至正中,亭里才显出些宫灯淡黄的光。时辰不早,臣子谢过皇帝款待,玉重又揣回胸前,大步流星自缤纷色彩的菊丛走远。

  

  年轻的帝王朝脚下洒了杯酒,看着长者的背影,无声一笑。

  

  笑什么,只道有些情绪大体都一样罢。


——完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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